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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毕业生的户口情结

1998-07-2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据北京市教育委员会的消息:l998年,北京市各高校共有应届毕业的本科生、研究生5.8万人,其中外地学生达4万多人。

浩浩荡荡的4万人才,从今年2月起,就开始“四面出击”,寻找工作单位只是目的之一,找到“北京户口”才更加重要。

下文摘自《华声月报》1998年7月号。

采取迂回战术获取北京户口

在北京各大院校,外地生源留京指标控制在10%。外地学生必须拿到所在院校的留京指标与接收单位的留京指标,才算是找到工作、正式留在了北京。

集两个指标于一身,操作起来并不那么容易,毕业生们要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。

战术之一:“国企是一块弹性极佳的‘跳板’,踏上它,你会飞得更高更远。”

l996年,北京市一家国有企业曾接收过一名外地生源大学生。进厂以前,这名意气风发的男孩曾以其满腔的热情、“超人”的智慧和滔滔不绝的口才,镇住了连同厂长在内的各级负责人。从企业的产品到管理方式,他都提出了种种颇受赏识的意见和设想,厂长立即作出反应,在他进厂之后,进行重点培养。

没料到,一年没过完,工厂里已不见这位大学生年轻而充满生命活力的身影。企业派出专人查询他的消息,结果发现这名颇有见地的学生已在一家外企任职。

在中国,国有企事业单位能够享受到国家对毕业生分配的“政策保护”和“政策倾斜”,申请留京指标相对容易,大学毕业生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条。

把企业当跳板的多了,有的企业已对外地生源的毕业生满腹狐疑。实质上,不仅仅是国企,高校、研究所也遭到同样的“恶运”;而且留在大专院校,还不占用10%的留京名额。

据统计:北京某电机厂,近5年接收大中专生300多人,至今已调走200人,占70%;某设计研究所,近年招收的50多名本科生和研究生,已有30多人调走,占60%。

工作三至六年的大学毕业生,外流比例最大。这部分人员具有一定的专业理论,经过几年实践锻炼,理应成为企业的骨干力量,却由于各种原因“跳槽”,即所谓的“羽翼已丰”。

1995年从北京市企业调出的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共1.8万余人,其中1.1万多人去了外企、三资企业和民办企业等。

为防止国企人才的流失,早在1986年国家教委就作出规定,大学毕业生要与接收单位签定为期5年的服务合同;有一些院校已将合同期限提高到了8年,但仍然无法从根本上阻止“交钱走人”、“跳槽”的现象。

战术之二:“我交钱,你给户口,我喜欢这种交易!”

谁都知道江维艳大学毕业分配到一家广告公司工作,然而事实上她没有在那家公司上过一天班,而是在一家新闻单位做事。原来,她用了近两万元钱,再加上熟人的关系,买到了这份自由。

大学生朱军与一家国企单位签约后不久,即到一家外企工作,而档案还留在那家国企,国企对此不闻不问,原来双方之间早有默契。

这就是一些想获取北京户口、关系又不够“硬”的学生所做的生意,双方签约以前,学生就与用人单位讲好“价码”:合同期五年,按每年2000元计,报到后交一万元钱就可以走人。

这种生意目前还没有经任何物价部门审核、批准,今后能否成为一个“新兴产业”,也不得而知。

战术之三:“‘爱情’也可以利用一把。”

北京市公安局在1997年曾下发了一个《关于解决存档人员夫妻两地分居问题的实施细则》,《细则》中规定:大学本科学历、在北京市人才服务中心存档时间满3年、且配偶也是本科学历的,同意其配偶调京落户。

因此,许多大学毕业生将找一个北京户口的配偶,作为解决户口问题的捷径之一。

刘晓月家在江西,大学毕业后,她在北京的伯伯无儿无女,非常希望她能留在身边,全家人开始为户口而费尽心思。最后,还是伯伯想出了一条“万全之策”———在北京为刘晓月找一个军人作丈夫。对于军人家属的户籍,北京市有一些特殊的规定。晓月又是大学生,户口问题应该好解决。

然而,在与那位上尉军人的相处中,晓月却没有感到任何幸福;男友到大伯家,连大伯、大婶也要“敬”他三分。但她为了户口情愿“忍辱负重”。

为什么“户口”能使这些高智商者费尽心思呢?

没有户口,难以立业

“已经三年了,我以为可以淡忘户口,但是……”

董娟在瑞士学了三年的酒店管理,掌握了德、法、英三国语言。她很希望回北京介入酒店管理这一行,做得好一些,职位高一些。在瑞士时,她向北京的几家大酒店发出了求职信,希尔顿、凯宾斯基等大酒店都答应与她进行面谈。于是,她从瑞士赶回了北京。

在面试时,凯宾斯基一个德国籍的业务主管才猛然醒悟说:你不是北京人!

在国外三年的时间,她的确已淡忘了“户口”。但北京的酒店业,尤其是五星级酒店从来不接收外地人。董娟感到“特别生气”。

因为她很喜欢北京的文化氛围,所以不愿意离开。目前,她在一家外国广播公司的驻京机构工作,主要是做翻译,月收入可达l000美元,但她没有按照北京的规定,通过外企服务总公司进入外企,属于“打黑工”一类。她知道,这份工作很不稳定,一旦北京有关部门清查,就可能丢掉。

“人才招聘,一定要写上‘须有北京户口’几个字。”

在《北京青年报》“人才高速公路”刊登的招聘广告上,100%的用人单位都会写上:本公司招聘的人员需有北京市户口。认真一查,北京报刊几乎所有的人才招聘启事中都有“须北京户口”这一先决条件。难道这些公司真的是非北京户口的人才不用吗?

记者曾通过电话向一家打出招聘启事的服装公司咨询,答复是:只要有能力,哪里的户口他们并不在乎。那为什么又会在广告中打入这些要求呢?

原来,凡是人才招聘广告,都由北京市人事局的人才市场管理办公室统一审核,用人单位也只有加上“前来应聘的人员需有北京户口”才能顺利通过审查,广告才能见诸报端。

用人单位:对外地人欢迎还是戒备?

事实上,这些规定并没有阻止一些单位任用来自外地的人才,甚至委以重任。

吴淑惠已经升任一家电子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,并且代表公司去美国参加了一个国际交流大会,即便如此,公司还是没有给她缴纳养老、人身意外、大病医疗等项保险。

聘用外地人员无疑会给单位带来一定的“实惠”,不用按规定给雇用人员缴纳各项保险金,可省去一大笔开销,用得不顺手还可以随时炒掉。这虽然使个人的权利受到损害,但“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”,这也成为外地人在北京生存的空隙。

但非北京户口的人才在北京就业,工龄、职称、社会保障等都无法从根本上得到解决。

户口事关“生命延续”

北京某高校一位内蒙生源的硕士生,直言不讳地对我说:“如果你没有北京市户口,我找对象也不找你。”他在择业时,事先考虑的问题依次是:户口、单位、专业、房子等。

“户口是我永久的创伤。”

李云是北京一所知名大学新闻系的应届毕业生,今年7月以后,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喜欢的新闻专业,去一家广告公司工作,原因只有一个,没有一家新闻单位给她提供进京的户口。尽管她今年只有22岁,却说:为了孩子,我也要有一个北京户口。

李云的父亲是上海人,母亲是河南人;父母所在的单位流动性很强,她的户口也从江苏、北京、陕西、宁夏不断流动,也不断地在这些地方的学校里做一名旁听生或借读生。

从一出生起,李云的奶奶就致力于把她的户口办回上海。小学五年级时,她到上海读书,曾遭到里弄一家小学的拒绝。

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幕:奶奶因为校长的拒绝而痛哭,并一直对校长说“我的孙女是个好孩子啊!”后来,奶奶竟然在校长面前双膝跪下……

如果李云所在的年代有这么多获得户口的方式,相信奶奶一定会为她买户口,十几年前户口的控制太严格了。李云甚至认为,能用钱买户口,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社会的进步和户籍制度的松动。

“没有户口,有钱也行。”

那么,如果没有北京户口,下一代入学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呢?

据调查,没有北京户口,孩子只能以借读的方式进入北京的学校。今年3月,国家教委、公安部联合颁发了《流动儿童少年就学暂行办法》,希望能通过全日制公办小学借读为主,同时企事业组织、社会团体及公民个人,依法兴办专门招收流动儿童就读的民办学校,或者其他形式的简易学校,以解决流动儿童的就学问题。

丰台区作为一个试点,已经积累了3年的经验。到目前主要的方式还是借读。区教委规定,每个孩子的借读费用为一学期500元到l000元。丰台区现在只有一所专门为非北京户口的孩子开办的学校,即由阳光红商贸有限公司资助开办的华康学校,并以民办公助的形式出现。

在华康学校,小学、中学每学期分别要缴900元、1000元的学费,每月370元的住宿费、伙食费,一年合计要拿出6000元左右的费用供孩子读书。

孩子入学如果想确实取消户籍差别的话,那就是上私立学校,即所谓的“贵族学校”。据记者了解,私立学校所耍缴纳的费用令普通人咋舌。在北京四环附近的力达学校,一进校,先要缴7.5万元的赞助费,然后,小学每年学杂费2万元左右,中学3万元左右。

在中国,每一个学生的教育经费是依据户籍,由当地的财政部门划拨。也因此,北京的学校没有义务为非北京市户口的孩子提供教育。

在没有确定自己是否会有丰厚收入的时候,恐怕还没有多少人会轻易地置户口于不顾。

1998年7月,应届毕业生开始踏上工作岗位,不过,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等大城市,新一轮户籍情结又正在蕴酿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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